第46章（2/2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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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esp;&esp;“我笨。”胤衰奴过了会儿，从唇间轻溢出两个字。

&esp;&esp;轻瑟低落的语气，仿佛不是在恼自己笨，而是撒娇着，求你教教我。

&esp;&esp;谢澜安也不知自己怎会产生这种臆想，明明他的脸上连一丝多余的神色也没有。

&esp;&esp;她往他手背的朱砂痣瞥一眼，留意到那身麻衫，展扇笑道：“听说，你不穿府里做的衣裳，嫌我这里裁缝的手艺不好吗？”

&esp;&esp;她与他说话时总是很放松，玩笑话信口拈来，胤衰奴当然知道。他低头道：“我有衣裳穿。”

&esp;&esp;谢澜安点头，她不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好意，以免被这心思敏感的小郎君当成施舍。

&esp;&esp;她用眼睛丈量了一下他的身高，忽然想起什么，转头唤来岑山：“我从前的衣服，都烧了吗？”

&esp;&esp;她从前的衣服，自然便是男子衣装。岑山近前，难得露出几分为难之色：

&esp;&esp;“娘子恕罪，娘子当时让烧，仆烧了几件便舍不得了，一直收在耳室里没动……”

&esp;&esp;他话未说完，胤衰奴下意识拧眉：“不能烧。活人烧衣，不吉利的。”

&esp;&esp;他自幼浸淫家学，最知道这些忌讳。

&esp;&esp;谢澜安半侧着身背对他，便没看见他眼底宛如错觉般一闪而过的强硬。她回眸笑说，“那便送你了。”

&esp;&esp;胤衰奴抱着书愣在那里。

&esp;&esp;谢澜安看着他：“都是些旧衣，也不会额外花费公账。若换作旁人，纵使烧了剪了也不能染指我的旧物——你却没关系。

&esp;&esp;“所以你若喜欢，便留下几件。”

&esp;&esp;不为别的，他殓她骨，她送他衣，就当续上一点香火情。

&esp;&esp;女子的声音清朗大气，胜于五月骄阳，烧得胤衰奴快化掉。

&esp;&esp;你却没关系。

&esp;&esp;为何他却没关系？为何……对他这样好？

&esp;&esp;见胤衰奴久久不语，谢澜安无所谓地哦一声：“那还是烧了吧。”

&esp;&esp;“我要。”胤衰奴抢着说。

&esp;&esp;然后他便看见女郎笑得一脸得逞，连鬓发都跟着轻摇。

&esp;&esp;他从没见过她一本正经地做什么事，说什么话，她总是如此漫不经心，仿佛世上没什么事值得她特别上心，连笑也是。

&esp;&esp;以至于这片刻的笑容也像转瞬即逝的恩赐，让胤衰奴指骨缝里泛酸，想要握住什么，却无能为力。

&esp;&esp;他们相遇的那夜，昙花开时，他其实看见了。

&esp;&esp;全天下的昙花也比不上这一个笑。

&esp;&esp;岑山迟疑一声，没有立时去办，觉得不大妥当。

&esp;&esp;送吃送喝都无妨，可这衣物不比其他，最是私人，何况还是家主上过身的。

&esp;&esp;但谢澜安并没想那么多，她决定的事也没有更改的余地。傍晚时分，她成年后所穿过的春衣夏衫，秋氅冬裘，各色锦缎，各式花纹，有的还是簇新没上过身的，全部一包一包送进胤衰奴的屋里。

&esp;&esp;占据了他整张床榻。

&esp;&esp;对门的文良玉看得一愣一愣，慌忙望天：“下雨了收衣吗？”

&esp;&esp;当最后一包送完，胤衰奴走到门口，关上房门，又用微颤的指尖多此一举给门加了把栓。

&esp;&esp;他转过身，看着满满当当的床榻，深吸一口气，忽然想起小扫帚喜欢挂在嘴边的那句话。

&esp;&esp;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。

&esp;&esp;他好像突然忘记了自己的卑低，忘记了从小爹娘便教他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可以拿……他本想从床上挪开眼睛，可最终，他还是颤抖着拨开自己的衣襟，解开自己的腰带。

&esp;&esp;他小心地取出一件白底流水纹大袖襕袍，一丝不苟穿在身上。